谈教育,玩,是天地之间学问的根本 说到“玩”,你知道吗?我觉得不懂得“玩”,确实是一种缺点。怎么说呢?席慕蓉曾经说,如果一个孩子在他的生活里没接触过大自然,譬如摸过树的皮、踩过干而脆的落叶,她就没办法教他美术。 因为,他没第一手接触过美。 儿子小的时候,我常带他去剧场看戏,去公园里喂鸭子,在厨房里揉面团,到野地里玩泥巴、采野花、抓蚱蜢、放风筝,在花园里养薄荷、种黄瓜,去莱茵河骑单车远行…… 现在,他大了。自己去巴塞罗纳,去看建筑,看雕塑。 我和席慕蓉的看法是一致的:“上一百堂美学的课,不如让孩子自己在大自然里行走一天;教一百个钟点的建筑设计,不如让学生去触摸几个古老的城市;讲一百次文学写作的技巧,不如让写作者在市场里头弄脏自己的裤脚。” 谈亲情,孩子的“离开”是去开展他自己 母亲想念成长的孩子,总是单向的;充满青春活力的孩子奔向他人生的愿景,眼睛热切望着前方,母亲只能在后头张望他越来越小的背影,揣摩那地平线有多远,有多长。怎么一下子,就看不见了。 父母亲,对于一个20岁的人而言,恐怕就像一栋旧房子:你住在它里面,它为你遮风挡雨,给你温暖和安全,但是房子就是房子,你不会和房子去说话,去沟通,去体贴它、讨好它。搬家具时碰破了一个墙角,你也不会去说“对不起”。父母啊,只是你完全视若无睹的住惯了的旧房子吧。 我猜想要等足足20年以后,儿子才会回过头来,开始注视这座没有声音的老屋,发觉它已残败衰弱,逐渐逐渐地走向人生的“无”、宇宙的“灭”。那时候,儿子才会回过头来深深地注视。 我知道,和儿子的缘分,在这一生中,将是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他离开,对着他的背影默默挥手。以后,这样的镜头会不断重复:儿子上中学,看着他冲进队伍,不再羞怯;儿子到美国留学,在机场看着他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插,等着他回头一瞥,他却头也不回地昂然进了关口,真的消失在茫茫人海中。 儿子正在离开他的朋友们,他正在离开小镇,离开他长大的房子和池塘,他同时也正在离开我。这,是一种永远的离开。 但我明白,儿子一定要“离开”,才能开展他自己。所谓父母,就是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、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那些人。 谈工作,孩子的快乐最重要 我要求儿子读书用功,不是因为我要他跟别人比成绩,而是因为,我希望他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,选择有意义、有时间的工作,而不是被迫谋生。当他的工作在心中有意义,他就有成就感。当儿子的工作给他时间,不剥夺他的生活,他就有尊严。成就感和尊严会给儿子带来快乐。 对我最重要的,不是儿子有否成就,而是他是否快乐。而在现代的生活架构里,什么样的工作比较可能给孩子带来快乐?第一,它给他意义,工作不把他绑架,不做工作的俘虏,第二,它给孩子时间,容许他去充分体验生活。 我不介意儿子是否平庸,但要儿子找到快乐的自己。如果我们不是在跟别人比名比利,而只是在为自己找心灵安适之所在,那么连“平庸”这个词都不太有意义了。“平庸”是跟别人比,心灵的安适是跟自己比。千山万水走到最后,我们最终的负责对象,还是自己。因此,你当然没有理由去跟你的上一代比,或者为了符合上一代对你的想象而活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