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一天夜晚,我和几位大学同学在茶楼聚会。10点多,儿子发来短信,问我什么时候回家。我说可能晚一些,有什么事吗?他说我心情很差。我问他爸爸在家吗?他说“在,已经睡了。”显然他心里有事情但不想打扰爸爸。我接着问他是否学校发生了什么事?他说“不是”。那么是老师批评你了吗?他不耐烦了,回信:“我不想说了,你什么时候回家?!”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,我意识到严重性,立即答复:“马上回家!” 回家的路上我自然是心急如焚,归心似箭。脑海里一直在想,会发生什么大事呢?我该如何安抚孩子? 到家已经11点多,儿子房间已经熄灯,这表示他不想等我了。他真的睡着了吗?我轻轻推门进去,此时月光泻在他的床上,静谧而安详,可怜的儿子怕早晨睡过头,睡觉从来不拉窗帘。我正打算退出,突然传来儿子的声音:“妈,我没睡。” 我赶忙揿亮台灯,坐在床边问他,发生什么事情了?儿子坐起来幽幽地说:没发生什么事情,就是很绝望,作业永远做不完,刚才做着做着,突然很想哭、感觉要崩溃了…… 儿子在一所民办中学读初三,第二年就要中考。他每天早晨六点起床,晚上7点多到家,通常做完作业要到11点才能睡觉。星期六要上一天课,星期天还要上半天家教,每周只有半天休息时间,非常辛苦。 听了儿子这些话,如果我没有掌握一些基本的学知识,可能会如释重负,可能会很简单地说:哦,原来这样啊,我还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!学生总是要做作业的,男孩子怎么能哭,好好睡觉! 假如这样简单地处理孩子的求助,有可能的是——从此关闭掉与孩子沟通的管道。以后孩子有什么想法,注意,这里的“想法”比“事情”更重要,他就不会找大人说了,导致的后果就是万一出现更大问题,说什么都晚了。 所以我采取的第一步方式是“共情”,感同身受他的情绪。 我读过一本书,说的是大脑中有个叫杏仁核的东西,主管着情绪。当我们接受外部刺激时,大脑中的视丘会把这些信息用两条途径传送到杏仁核,一条直接通到掌管情绪记忆的杏仁核,另一条则是先送到理性中枢的大脑皮层后,再传到杏仁核。为了确保自身性命的安全,我们大脑对这两条通道有着先天设计上的不同,直接通向杏仁核的道路简单而狭窄,因此运送量低而时速快,也就是说,当我们遇到状况后,往往在极短的时间作出情绪反应。比如,在sars流行期间,电梯里有人咳嗽,我们就想立刻夺门而逃。另一条道路宽但比较拥挤所以时速慢,但慢工出细活,出来的报告精确、理性。比如我们发现,这个电梯咳嗽的人只是不小心被呛到,和sars没关系,这个分析报告会被送到杏仁核,情绪就会变得平稳,我们也就不会夺门而逃。 一般而言,青少年由于知识和阅历的局限,外部刺激发生后马上会直接输送到杏仁核。 所以我首要的是处理儿子的情绪。我抱着他,感觉他的身体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柔软无力,完全没有了平时打篮球时的生龙活虎,虚弱得令人心疼。 这样过了一会,他抱着我的手松动了。我便问他,感觉好点吗?儿子说好多了。“好多了”,表明他已经不被绝望的情绪控制了,他可以理性地听我说话了。 这时候我开始告诉他为什么会感到绝望,当然是因为压力。我说从现在起到明年中考你一直会处在高压之中,到了明年下半学期,你可能连半天的休息时间也会没有。那么我们的要有能力储备,压力越大能力越大,才能不被它压垮。我们要学会接纳压力,因为我们可以做到——越压越有力。 在没有知识之前,我一直都觉得“压力”是个负性词,但现在我已把它变成正性词,“越压越有力”的理念对儿子来说很新鲜,我给他输入了积极的正向力量。我还告诉他,这一年的高压期,是对你抗压能力最好的检验,如果你能顺利度过,说明你抗压能力很好,那么以后不管有什么压力都打不垮你。 我说像今天晚上这样的情况以后还会遇到,但不要怕,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,因为这个房间是你的,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。如果在学校出现这种情绪也没关系,你可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叫大喊几声,这也是释放压力的好办法。 儿子睁大眼睛听我说话,不停地点头。我看他的情绪已经正向转化,心里很高兴,摸摸他的头说,那今晚就安心睡觉吧,明天还要早起。儿子笑了。 从学的角度讲,我对儿子进行的是情绪疏导和压力认知教育。说真的,当时我也不知道效果如何。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抚慰的效果,儿子因为成绩优异,中考前被直接保送进入重点高中。当然,在周围都是优秀学子的环境中,迎接他的是新的压力和更大的挑战。一次他的情绪又陷入低谷,我发短信问他:需要帮助吗?他回复道:不用,我会稳定自己的情绪,谢谢老妈。 显然,儿子已经找到他自己处理压力和宣泄不良情绪的方法了。 我感到很欣慰。 |